地点:某家著名医院,胸外科手术室
时间:某年冬天
人物:微胖的中年男子“SS”
术前的若干准备,因人而异,不表。
手术当天,SS被转房到离护士台最近的多人病房,这是惯例——方便术后得到护士们最及时的照料。
术前半小时的样子,一位精瘦的男护工推着手术推车,走进大病房,把门一关,呼喊名字:“SS,轮到你的手术了!脱衣服吧!”
SS长出一口气,好吧,该来的躲不掉。上吧!
解开病号服,脱得赤条条,抖抖索索的躺倒略有点冰冷的推车上。护工麻利地给他盖严实被子,推向手术室。
从多人病房到手术室的路其实不长,躺在病床上的人仰首望着天花板。这个视角很特别,会让人浮想联翩。
那几分钟的路程里,好像会想起很多事,后来又完全想不起当时在想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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手术等待区有点幽暗,比病房安静的多。
半天都没有人说话,直到来个值班护士简单的交待、提醒一些什么,SS略应了一声,就继续躺着保持凝望天花板的姿势。
当天是第四台手术,原地hold的时间有点不可控,近20个小时没有进食的肚子也居然没有咕噜噜的抱怨——因为输液补充过一些葡萄糖,加上紧张的心情,并没有太多饿的感觉。
因为对医院盛名的信赖,SS的内心并不会太慌张。
“睡上一觉,就会真的慢慢好起来的!”SS在内心给自己打气。
“SS,到你喽!”熟悉的男人声音响起,睁开眼看见一张年轻而认真的脸庞,是主治医生的助手,这些天已经见过多次。
“等会儿拜托医生了!”SS轻轻的嘱托道。
“不用担心,睡一觉就好了!”年轻的医生清朗的答道,并和护士一起把推车推向手术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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手术室内,灯光更亮一些,没有多余摆设,很空旷。
正中央的手术台拥有几条强壮的机械手臂,分别装备着大大小小的显示屏。
医生和护士陆续进屋就位,主刀医生也走进来,轻声询问了助手们准备情况,再走到SS身边,温和的说:“怎么样,SS,还好吧?”
“嗯,拜托大夫了!”SS向着主刀的名医微笑应答后,就闭上眼陷入冥思。
其实这个时候躺在手术台上的病人,还会想问很多事,不一一列举,肯定基本都是一些不该问的话——想问的是“命”,怎么回答?
既然已经躺在这里,这个时候就别问了。
“好的,确认一下你的名字,你是SS吗?”某个医生的声音询问到。
“是的,我是。”SS还记得,这是自己对手术台前事情最后几秒的记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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意识再次回归的时刻,嘴里插着一根奇怪的塑料管,SS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封闭而有三面玻璃大窗的病房里。
这里应该就是说过的ICU吧……
嘴里这个想必就是喉管了……真的,很难受。
身体瘫软、无力支配去做任何动作的,只能转动眼球稍微观察一下。
SS在意识上觉察到,是手术做好了。
谢天谢地,老天没跟我开什么惊人的玩笑。
麻药的劲儿过去了,似乎能觉察到胸口传来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痛感。
手、脚似乎都被捆住了,身体也被在不知何处做了固定——好吧,肯定是为我好,继续再睡一会儿,真的很累。
之后的十多个小时,SS被嘴里的喉管折磨的苦不堪言。
一面墙上挂着时钟,灯光调的有点暗,依稀看到是夜里2点多钟。
本以为熬一熬,到了早上9点多的查房,可以拔掉嘴里的?管,
没想到查房的来了,却依稀听见查房的医生,跟一群当班医生和实习生模样的跟班说道:“这几个病房……先不拔……继续观察”之类的话。
SS顿时有了要泪流满面的感觉。
手被捆着,嘴里也插着管子说不了话,可以用写字的方式告诉护士自己的需要。
10点多钟,实在被嘴里管子噎的难受的SS,困难的示意后,用护士拿的纸和笔,写了“何时拔管”这几个字。
护士轻柔的安慰了几句,说去找主治的大夫来看看SS的情况。
这一找,好像又是一个世纪那么久。
感觉自己和管子斗争的快撑不下去的时候,年轻而认真的脸庞终于出现。主治医生的助手看了看情况,翻了查房记录,告诉SS要多做做观察,中午1点左右拔管。
已经泪流满面的SS,只得压制痛苦激动的心情,继续忍耐。
倒也奇怪,之后的时间变得稍微快了起来。
也不记得最后是1点多,还是2、3点才终于迎来了拔管时刻。
还是主治医生的助手来拔管,医生应该也是“狠着心”尽量麻利的操作。
清醒的时候拔掉很多人在全麻状态时被插入、拔出的喉管,绝对是一次完全“不当人子”的体验——完全是惨无人道啊……
SS感觉自己好像从嘴巴到喉咙都被撕开了,过度拉伸的口腔,逐渐清理出不知名的液体,混合着不明材质的残渣碎末,那种混合而独特的味觉和肌肉记忆,过了两年再想起来都心有余悸。
清理完毕,离开ICU病房的时刻,SS还是对照顾的护士说:
“谢谢,辛苦你!”
严格遵守医嘱,保障危险观察期完全无法自理时病患的生命维持,又要观察、体谅并且宽慰,这个感谢一点也不过分。
这个职业操守,承担了很大的人道主义内涵。
手术推车缓缓前行,直到离开ICU通向电梯间的大门。
“这才真算是手术结束了吧!”
已经疲惫不堪的SS,从这台漫长的手术里,进入了更漫长的身体恢复期。